出品｜虎嗅科技组

作家｜宋想杭

裁剪｜苗正卿

题图｜视觉中国

48岁的外出问问创始东说念主李志飞慵懒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里，咫尺这个创业13年的工程师，早已没了早年“什么都想试一把”的冲劲，拔旗易帜的是一种近乎荒谬的笃定。从旧年运行，他作念了一个斗胆的决定，给公司作念“减法篡改”。

“‘造轮子’原来是我作为工程师最大的乐趣，但这的确给曩昔的外出问问形成了很大困扰。”李志飞坦言说念。

时刻倒回至2024年4月24日这天，外出问问打着“AIGC第一股”的旌旗在港交所上市。但IPO后的初度事迹陈说却差强东说念主意。直到最近，外出问问才接近扭亏转盈的气象。

在这其中，除了营收高涨，上文所提到的“减法篡改”即是另一梗概津成分。

据外出问问2025年中期事迹公告，公司研发支拨从旧年的5500万元缩减至3800万元，其中薪资由旧年的4600万元着落至2100万元。而另据虎嗅独家获悉，外出问问从2024年年中的不到400东说念主削减至如今的不及200东说念主，其中研发东说念主员畛域减少了约三分之二。

在外出问问的语境下，“减法篡改”具体指，通过给公司作念减法的式样让公司业务更聚焦，这里的“作念减法”包括精简业务线和裁人两种式样，这么才得以限度资本。但这场“减法篡改”也并非是浅陋的资本限度。对李志飞而言，砍掉冗余东说念主员、缩减研发开支，本色上是对AI行业趋势的判断，更是对公司发展旅途的重构。

在限度资本除外，李志飞还但愿达到的恶果是，用更少的东说念主力，完成更多的服务。是以，在这场大刀阔斧的精简背后，还藏着李志飞最近近乎烂醉的新醉心：一套由他亲手设计的Coding Agent软件，领先由李志飞亲手敲代码搭建框架，中后期拉来研发团队进群修补。

虎嗅了解到，这套Coding Agent软件目前施行上饰演着外出问问这家公司运转的“轴心”。而它本色上，是一家公司试图通过AI透彻改变以往惩处体系和组织体系：从押注AI灌音笔TicNote霸占硬件赛说念，到死磕Coding Agent买通惩处链路，再到提议“组织AI化”重构里面互助。外出问问正在资格的，是一场从组织架构到居品逻辑的AI转型剧情

作为工程师出身的惩处者，李志飞从不护讳我方的“惩处短板”。“跟作念制造、零卖的同班同学比，我真不擅长管东说念主。”他笑着说。为了补上这块短板，也为了让外出问问这家AI公司找到适配的组织逻辑，他干脆把我方的时候持念搬进了惩处 —— 这套Coding Agent，既是给公司定制的惩处器具，也为了筛选出他心中的“设想职工”。

浅陋来说，这款Coding Agent软件不错终了让李志飞及时地看到他的工程师们在作念什么服务。从代码分娩到代码修改，再到居品考证阶段，外出问问的每一个东说念主都不错通过Coding Agent寻查每一个动作的印迹，终了完全透明化。

在李志飞的端正里，研发东说念主员的服务必须透彻透明。比起听工程师们 “把理论讲得信口胡言”，他更孤高径直翻代码：一滑行敲出来的教唆，比任何理论请问都更直不雅；功能迭代的印迹、问题设置的细节，都藏在代码里。

可这种 “径直看代码” 的惩处式样，在当下职场里显得有些水火阻遏。大多数工程师习尚了代码的“精巧性”，不肯让我方的服务细节被如斯直白地注视。于是，在外出问问这场AI进化历程中，一部分东说念主给与离开，另一部分东说念主则在符合中留住。在李志飞看来，这是一场势必的“筛选”。

有知情东说念主士告诉虎嗅，“Coding Agent”这个理论在外出问问里面仍是存在了超过半年。而其实早在半年前，李志飞就提议来一个见识叫”组织AI化”。那时，李志飞还在里面提议要“取消中层”。而Coding Agent这款居品的出身，也恰是脱胎于这些见识。

“取消中层”，会成效吗？

2024 年 9 月，杭州湖畔大学的课堂上，马云对于组织惩处的共享让台下的李志飞堕入千里想。听完之后，李志飞的直不雅感受是，我方一定学不来。在一部分惩处者眼中，和职工聊天交心是一件欢跃的事情，但在李志飞眼中，这很晦气。

比拟于华为、阿里等巨头所依赖的一套“服务 - 价值不雅 - 文化 -打算”惩处体系，时候出身的李志飞并不擅长这些。

但他同期也看到了存在于外出问问这家上千东说念主公司的“组织惩处短板”问题，他义正辞严地向虎嗅承认“咱们的组织能力太差了”。

在李志飞口中，“组织能力差”指的是，外出问问曩昔组织架构带来的弊病——从雇主到一线职工之间，隔着总监、司理等多个中间惩处层，而这些层级频频却只追究 “开会分派任务”，不径直创造价值。这亦然为什么李志飞提议要“取消中层”。

在曩昔，他但愿实践层作念的服务，与实践层施行服务产出之间恒久存在“畛域”。李志飞认为，这个“畛域”是“中层”导致的。从雇主的角度去看，李志飞认为他无法远隔职工向他请问内容的确凿性；而从职工角度去看，李志飞认为，职工无法确凿理免除主所抒发和所但愿达到的。

在李志飞的设计中，他但愿用AI来更正组织，具体是指上文提到的Coding Agent。在他躬行设计的Coding Agent里，每一滑代码的修改印迹、每一个功能的迭代细节，都在他的视线里线路可见。在他眼中，研发部门的完全透明化，不错放弃信息壁垒。这种透明化恰是李志飞但愿达到的恶果——让一切有迹可循、每一个动作和寄托都不错落到实处。

在外出问问，被AI改变的，不单是“中层”这个层级的“淡化”。此前，外出问问里面的信息壁垒还存于居品司理与商场部之间。在一家科技公司，居品司理与商场部疏通时，常因 “言语封闭” 堕入低效轮回：居品司理先里面相关亮点，再与商场部对皆，接着还要跟 PR 等部门反复开会，一个月下来，最终细主义推行点可能早已偏离中枢。

据李志飞先容，目前商场部不错径直探询 Coding Agent 中的代码文献，拖动文献后就能向 AI 发问 “这个功能是什么”“和竞品有什么区别”，通盘历程无需冗长会议。

而在这种完全AI化的惩处理念下，外出问问的阅览逻辑也被重构了。曩昔，外出问问对职工的阅览偏向主不雅，用李志飞的话说，不时是“听职工讲得信口胡言，却不知说念施行在作念什么”。

但在Coding Agent系统中，职工写的每一滑代码、修改的内容、上线后的调用量，以致代码对应的营收孝敬，都能被线路跟踪。“你的服务有莫得获利，无须劝服我，劝服 AI 就行。” 李志飞例如说，就像好意思团和滴滴的系统会自动估量外卖员和司机的收入，无需惩处层骚扰。

李志飞但愿让Coding Agent充任这个“裁判”，绩效、360 度考评这些传统式样，在他看来都将变得不再周折。

而这个纯AI化的组织模式最周折的，以致不错说它的终极打算即是“放弃层级”。在李志飞的设计中，雇主不错径直与一线职工疏通，中间景观被透彻砍掉。改日也不会有中间惩处层、不会有层级，总共东说念主都能围绕任务高效互助。

为了终了这个打算，李志飞不吝用“减法”筛选职工。

曩昔一年，外出问问的减员分两类：一类是业务线缩减带来的势必调度，另一类则是 AI 化组织模式下的“天然淘汰”，不符合透明化惩处、跟不上互助节律的东说念主，只可赓续离开。

独一适配这套体系的职工，能力陪外出问问走下去。对此，李志飞的气派很坚定。

但是，对于这些减员行径、对于李志飞的“组织AI化”实验，并非外出问问的一说念职工都因循。有接近外出问问的知情东说念主士向虎嗅这么形色李志飞，“他是很典型的精英主义，许多时候，他根柢无法理会实践层的职工。”

但这种组织AI化的尝试，依然给外出问问带来了一个好收尾。据外出问问2025年中期事迹陈说清楚，集团东说念主均营收从2024年同期的54.2万元飙升至97.8万元，近乎翻倍。

尽管如斯，这并弗成诠释注解Coding Agent是百分百成效的。至少从目前来看，李志飞还远未看到他设想中的组织形态，一样Coding Agent也不是目前最完竣的一版。有接近外出问问的知情东说念主士告诉虎嗅，目前在外出问问里面，“中层”也并莫得完全取消，也即是说这场AI对于组织体系的改变还在进行之中。

虎嗅向接近外出问问的知情东说念主士了解到，Coding Agent给研发部带来积极变化的同期，也带来了新的挑战：天然雇主不错径直看代码了，合座遵循确乎有普及；但是Coding Agent居品自身存在的代码问题设置起来也很耗时。“不时际遇的情况是，改这个问题自身的时刻远超过了使用Coding Agent构陷出来的时刻。”上述东说念主士告诉虎嗅。

李志飞的贯通之变

回归外出问问曩昔13年的创业历程，这家公司资格的几番调度，都离不首创始东说念主李志飞在心态上发生的变化。

不错说，李志飞本东说念主的贯通转机，亦然这家公司转型的深层逻辑。

作为又名工程师，“创新”或者说那种什么都想尝试的冲动，是他与生俱来的。以前的李志飞，尽管很了了地知说念“弗成相通造轮子”，但当他回忆起曩昔外出问问的发展历程时，他坦诚地告诉虎嗅，“曩昔造轮子自身即是我最大的乐趣，但其后我相识到了问题。”

这种“造轮子”的冲动，也确乎曾让曩昔的外出问问堕入逆境。早年作念智妙腕表时，公司给与用高通芯片、谷歌系统，试图在AI、硬件、生意模式上同期创新，收尾研发复杂度远超预期，资源被严重漫步。

但是，对于彼时的外出问问而言，要让投资东说念主看到收尾，就弗成无尽地破钞资源。

李志飞从中吸取的熏陶是，让创新逻辑变得愈加求实，即不挑战非中枢的复杂度，只在我方的上风领域深耕。

在硬件上，外出问问不再试图改变居品形态，而是给与供应链熟识的硬件载体，将中枢元气心灵放在软件和AI上。

在软件上，今天的他，烧毁了作念大模子的想法——“直露来讲，这点儿参加不可能搞大模子的。”李志飞说说念。在他看来，大模子如今已是“商品”，就像移动互联网时间的芯片，确凿的契机不在于造芯片，而在于用芯片作念出像抖音这么的爆款运用。

为了克制我方“心爱尝试新事物”的冲动，李志飞需要找到一个出口。而今天，这个出口就恰是Coding Agent。他每天将大部分时刻和元气心灵都花在这款软件上，尽管外出问问是一个软硬件兼备的AI公司，但在李志飞眼中，Coding Agent才是通盘公司的基石。而在Coding Agent背后，其本色是“AI+遵循”，而这一样也聚拢于外出问问的公司政策中。

本年，是外出问问走过的第十三年。外界对于这家公司和其创始东说念主李志飞都有着挑剔不一的评价。但是，这位在外界看来带着几分 “固持” 的创始东说念主，似乎并不会介不测界的看法。一样地，对于他想终了的“组织AI化”这件事情，他折服Coding Agent一定会成效，就像他曩昔折服总共他曾磨练过的想法一样。

的确，从事迹陈说上看，李志飞的这一实验仍是算是一个好的起始，也印证了标的的初步可行性；但从“组织AI化”的终端来看，尚需时刻去考证；以及李志飞口中的“取消中层”到底能否确切终了，也需要赓续不雅察。

就在外出问问发布2025年中期事迹的一星期后，虎嗅与外出问问创始东说念主李志飞进行了对话，在AI鼓动组织转型除外，李志飞也向咱们共享了他对于公司创新和节律的想考，对于这部分的内容咱们以对话实录式样呈现于下，内容有删减：

虎嗅：从2024年到2025年，你们有一个很大的转型，即是软硬件愈加雅致地取悦起来了。在这个中间你们克服了什么挑战？

李志飞：对于一家作念软件的公司，他们要去作念硬件，可能会惶恐供应链，但咱们从2014年就运行作念硬件，是以并不会惶恐这方面。

但我以为对我来说的挑战是，不要什么都想创新，因为实践起来是要投资源，投东说念主力，投元气心灵的。

比如硬件的研发咱们自身不要去挑战它的研发复杂度。当今咱们如故以软件、AI为中枢，硬件即是尽量合作，不要我方去改变居品形态。比如当今各人以为眼镜比较好，但这个时候复杂度太大了。那就不要去挑战它。给与一个形态、供应链时候都比较熟识的，咱们主要作念软件。

虎嗅：从创新这个角度，你是什么时候运行相识到不应该什么都要去创新？

李志飞：因为咱们也曾就什么都想去作念。我的心路历程是作为一个工程师，会对什么都感兴味，即使别东说念主说了不要相通造轮子，但造轮子自身即是我最大的乐趣。

比如咱们之前作念腕表绝顶复杂，用高通芯片、google系统，终末的问题即是研发绝顶复杂，因为AI、硬件、生意模式都想创新。但资源是有限的。别东说念主给咱们融资是看收尾的。

是以终末如故要聚焦，了解你的能力和资源，我当今以为Agent自身和别东说念主作念的不一样是有契机的。

虎嗅：这个逻辑可能适用于作念硬件，那作念软件亦然一样的逻辑吗？

李志飞：你是说大模子吧？直露来讲，这点参加不可能搞大模子的。DeepSeek出现之后咱们要往前看，大模子我的确作念过，但当今大模子对我来说即是个商品，我只须简略确凿理会它，我就能创造出更历害的居品。

就像移动互联网时间，刚运行芯片厂商想作念手机，手机厂商想作念芯片，但后头发现是不可能的。当今一样地，不错把大模子当作芯片，运用就当作手机，或者是手机里面的阿谁抖音。是以想想你应该把主要资源花在什么场合？

虎嗅：作为一个自身很心爱探索的工程师而言，你怎么幸免我方这种心爱创新的冲动？

李志飞：这确乎是确凿发生的，就比如咱们在作念的《飞哥说AI》这个公众号，它即是一个很好的实践。它不单是是一个内容平台，更像是一块“想想磨练田”，让咱们能用一种轻量、可控的式样，去系统化地千里淀和考证那些前沿、以致尚未完全熟识的想法。是以许多时候你总得找到一个代价比较低的“出口”。

虎嗅：那当今这个“出口”在哪？

李志飞：当今出口就在这个软件上(Coding Agent)。我当今发现对我方越来越了解，我是一个兴味变化很快的东说念主，不专注这是我的罪过，可能片刻对这个东西就不感兴味了。

但Coding Agent作念出来后我每天花多数的时刻在上头。因为当今许多的coding软件我会嫌弃它们，天然我我方作念的也会嫌弃，但我不错一直改。绝顶于我把我的一说念时刻都消耗在这里面，就不错缓解这种冲动。

虎嗅：嗅觉你当今更多的时刻都放在这个agent上头，但你们除了软件还有像TicNote这么的硬件，它们会让你以为割裂吗？或者你的重点在哪？

李志飞：会有一些割裂，但是我以为不周折。我当今作念的这个事情，我认为是通盘公司的基石。因为用到研发上，独一把这些夯实，能力完成更复杂的任务。

本文来自虎嗅，原文说合：https://www.huxiu.com/article/4765692.html?f=wyxwapp